卷首语 《大吴马政考》载:商路通而马政坏官器失而边患生。
德佑十五年霜降大同茶马司的檐角挂着未化的霜晋商代表张四维的玄色氅衣拂过石狮基座腰间羊脂玉牌与谢渊手中的勘合符遥相辉映却在雪光中映出层层叠叠的暗纹 —— 那是官商合流的阴影正悄悄啃噬着大吴的边防线。
檐下铜铃叮咚似在警示《开中则例》的朱砂朱批早已被私盐的卤砂浸得斑驳。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大同茶马司正堂的雕花槅扇滤着初雪槅扇上的獬豸纹与檐角铜铃相映成趣却掩不住堂中凝滞的气压。
晋商代表张四维的玄色氅衣扫过青石地面腰间羊脂玉牌随步伐轻晃开中裕国 四字在雪光下温润似玉却在谢渊的勘合符下泛出青灰 —— 那是磁石粉与官印油墨相斥的反应。
《文房定式》有载太仆寺专用松烟墨必以马尾胶调和专供马政文牒此刻却无端现于商队拜帖本应用于记录战马的墨香里竟混着镇刑司硫黄的腥甜。
谢大人巡边劳苦 张四维的揖礼精准如仪袖口三叠盐引纹暗绣随动作微颤恰与谢渊昨夜在账册第卅七页发现的重叠编号严丝合缝张某今日特来呈报去岁纳马数目。
随从捧上的拜帖甫一展开谢渊的勘合符便在火漆印上投下阴影 —— 那是泰昌朝后已禁用的五瓣花印此刻却堂而皇之地盖在商队文书上。
张东家的拜帖 他的目光掠过拜帖右上角的火漆印用的是太仆寺专用的松烟墨。
勘合符划过纸面墨色在雪光中泛出异样光泽《文房定式》卷五载:‘太仆寺墨非马政不得用。
’ 视线骤然转向随从僵直的手腕怎会出现在商队拜帖上? 张四维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玉牌背面羊脂玉下的暗纹渐渐显形为重叠的盐引 —— 那是镇刑司 掌钱虎 周龙亲赐的通关密记。
大人说笑了 他的笑容僵在唇角眼角余光却止不住扫向随从腰畔的革囊张某的商队替太仆寺运输马料自然... 自然连墨都要替太仆寺省? 谢渊突然翻开《太仆寺物料账》去岁立冬的报失记录赫然在目:松烟墨二十斤签收花押 —— 王琼。
勘合符敲在户部尚书的花押处墨色在烛光下泛着可疑的硫黄光泽巧了与张东家拜帖的墨色分毫不差。
《物料失窃录》曾记泰昌朝以来凡失墨案必连坐三法司此刻却成了官商勾连的明证。
随从的喉结剧烈滚动袖中半片盐引应声而落边缘的三叠齿痕与茶马司账册的缺口完全吻合。
张四维掌心的玉牌灼烫如炭 —— 这枚刻着 太仆寺叁佰陆拾号 的信物本该随马政司员外郎李淳殉职此刻却成了私用官墨的铁证。
谢渊弯腰捡起盐引背面的硫黄水密写在冷空气中显形为瓦剌文 战马笔尖走势与周龙的手札如出一辙。
张东家 他的指节敲在《晋商货物单》的 马料 条目上你商队的车重为何比太仆寺官车多出三成?《商队车重规制》明载官车每辆限重三千斤而晋商车队竟达四千二百斤恰合《镇刑司密档》中 夹层藏牌每车可容腰牌百枚 的记载。
张四维后退半步后背抵上雕花槅扇棱形花纹在雪光中投下飞鹰状阴影。
大人若疑张某尽可查车... 话未竟窗外传来车马碾雪声玄夜卫的獬豸旗已围住商队。
谢渊望向他青白的脸色:车底夹层的镇刑司腰牌 勘合符映着对方骤缩的瞳孔该不会刻着‘掌钱虎’的花押吧? 随从突然发出喉间异响七窍溢血倒地手腕内侧的五瓣花烙痕在勘合符下清晰显形 —— 镇刑司 断舌 标记。
张四维望着同伴的尸体终于松开玉牌:谢大人纵能查墨色、辨玉纹 他的声音混着雪粒击打槅扇声可三法司的印信... 早已盖在调兵符上了。
《镇刑司刑典》卷七载断舌刑必施硫黄烙此刻随从腕间的焦痕正合其制。
谢渊命林缚取来太仆寺存墨与张四维拜帖并置案头。
烛火下两团墨色在水碗中晕开商队墨汁竟浮出细小红砂 —— 镇刑司专用的硫黄标记。
《文房定式》廿三条 他的声音冷如冰锥私用官墨者杖八十充军三千里。
墨中硫黄恰合《毒物谱》中 镇刑司硫黄色赤而味腥 的记载三年前涿州矿难的结案呈词正是用此墨书写。
张四维盯着水碗中浮沉的硫黄砂喉间泛起苦意。
三年前周龙将松烟墨混入硫黄时曾笑称 官墨染商商路自通此刻却成了锁喉的绞索。
随从革囊中的账册被抖落页页都记着 盐引换墨墨换战马 的暗账每笔交易的花押皆与《三法司受贿名录》中的记录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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